平岸小桥千嶂抱

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

给《明家七物》中《无物》及其番外的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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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有鹿 表白有鹿姑娘!


昨晚读了有鹿姑娘《明家七物》中的《无物》及番外,内心一夜都没能平静,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故事中的镜头,又和乱梦参杂在一起,昨夜竟有点分不清哪是幻想哪是梦了。昨天看完之后在文下留了几个短评,但觉得这么好的故事,几个短评实在不足以说清心中的乱绪,故而趁自己假期闲来无事,写了一篇长评,聊表心意。

所谓“温厚敦雅,意蕴绵长”这样的字眼如果是好的评论者用出来肯定是很精确的,但我用起来好像就很泛滥而且像是套路了,但是这几个字确实是我绞尽脑汁从脑海中挖出来的,不知能不能表现出我心中所想。故事里的文字的温度是很让人舒适的,即使描写的是最令人绝望的雪夜,也仿佛有种娓娓道来的暖意,催人睡眠。因此到了《雪浪》章的最后,文字本身竟像是黑白无常亲自唱的催眠曲,对着受尽苦难的两个人说着:

“归来吧,归来吧。”

然后他们体温下降,身体知觉渐渐减弱,也不再感觉到疼痛,如同漂浮在北冰洋上的Jack,又如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爱中死去。

 

 

我承认我对这篇故事的题材就是有偏爱的。我特别喜欢看关于生活窘迫、相依为命的故事,这类的故事如果写得好,我全身能像有一条筋被打通了一样,从头到脚一阵痛意穿过,没被痛意穿过的地方也酥酥麻麻地痛,感受非常愉悦。这是生理反应,我自己都不理解,也没法控制。一般来说,我大概每过几个月才能遇到一篇让我有这样的反应的文章,所以我昨天读这个故事产生了好几次这样的反应,第一感觉是惊喜。我反复在脑海中回放那几个让我产生了反应的点:明楼用省下来的饭票换的手套、明楼因为食物不够站起来的时候的那阵眩晕、阿诚明明口粮很少还要一点一点抠下来换来的石榴、最后两人交换的藏了几天的窝头和石榴。这每一个细节都让我心中一阵酸楚。

 

 

但如果只是生理反应的话,大概算瞎猫撞上死耗子,我也无法写出一整篇长评。这篇故事必定还有别的妙处,让我如此无法忘却。

我认为,许多优秀的文艺作品都有一个特点——它们留给了读者极大的遐想空间。一千个读者心中可以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一千个观众心中的喜羊羊大概没什么太大区别。有鹿姑娘写的这个故事其实偏写实,可是却让我产生了无限的联想,仿佛我最后读到的故事中,有鹿描写的场景只占了百分之二十,而我自己因为联想到其他的作品而感受到的无限意趣竟占了百分之八十。我联想到的作品中,有的姑娘也许在写文的时候也想到过,但我相信也有很多是姑娘从来没有将之与自己的故事联系在一块儿的。那么,除了前文已经讲到的《泰坦尼克号》和《卖火柴的小女孩》,我下面就来讲讲这个故事还让我产生了怎样的浮想吧。

 

先是《屋檐》里的结尾句:

“然而那腊梅,如今是寻不见了吧;那梅香,如今也是再没有了吧。”

这句话让我联想到了《社戏》的结尾句:

“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相似的乡愁,相似的惆怅,相似的念往事而不可追。

 

再是《雪浪》里面合作社的人对明楼的两次“笑”:

“同来的后生便打趣他,只说明师傅这样挖,全队的人莫不是都要饿死了,大家就笑;又有人告诉他趴在地上可看得清楚些——明师傅眼睛不好用嘛,富人病,高高在上惯了,趴在地上几天就治好了。大家就又笑。”

看到这里,大概姑娘已经猜到了我想说这个“笑”让我想起《孔乙己》。两处的旁观者都没有什么绝对的恶意,只是打趣,满足一下自己困苦生活中的恶趣味。《雪浪》中的后生甚至只是善意的玩笑。可这“笑”还是让人心酸,让人语塞于嘲笑者的无知,让人明知无用,却忍不住在心里奋力驳回:

“什么嘛?近视哪是什么“富贵病”?你知道他当年戴着眼镜处理过多少重要文件,做出过多少贡献吗?”

我想姑娘在写作中大概并没有刻意模仿过鲁迅,但不知为何,我总是在姑娘的文中看到鲁迅的影子。姑娘的平实叙事,姑娘的春秋笔法,姑娘克制的文风与心中喷薄而出的情绪所形成的张力,都让我约摸有当年读鲁迅的感觉。

 

再说说最后的雪景,这是昨天我在文下短评中就提到的让我心醉的地方。那么短短几段话,让我联想到了三个与本文毫不相关的故事。

首先是选择出走这一行为本身让我联想到了丽江地区“玉龙第三国”的传说。据说在古丽江,因为现实原因无法在一起的情人会选择带上所有的粮食,到玉龙雪山上某个地方去幸福地生活一段时间,然后在壮美的雪山中双双殉情。两个故事最凄美的地方都着眼于离世之前最后燃烧的那一点短暂的美,颇有共通之处。

接着是明楼带着阿诚走入山中的这一过程,让我想起了德国小说《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中歌尔德蒙决定要离开神学院的庇护去过流浪者的生活之时,在黑暗中跟着吉普赛女郎穿过树林,淌过小溪,在最美的月光下做爱的场景,即使是译本,文字也如同诗一般。即使一个是向着外面的世界出发,一个是向死而行,但阿诚此时的混沌状态让他变得像单纯无知的少年歌尔德蒙一般,也如年少时的自己一般,无条件的相信着身前的大哥,由他领着走向自由,哪怕这自由是以失去生命为代价的。

第三是二人在雪山上讨论着石榴、大姐、寒衣这样的家常,仿佛一切人世间的肮脏、痛苦都已经与他们无关。他们处在这么一个隔绝人世间苦难、只有美丽的所在,让我想起了《三体二·黑暗森林》中罗辑带着庄颜来到的那个有雪山、有湖泊的人间仙境。这样梦幻的场景减轻了他们的苦痛,也减轻了读者的苦痛。

 

 

最后拾遗,说说这个故事中前文还没有提到,但我也很喜欢的几个特点。

第一是把阿诚设定为脑膜炎。如果没有着一层设定,二人都会处处照顾对方,以对方为先,把什么好东西都想办法让给对方,这反而会产生很多的摩擦。另外,二人其实都是很少将情感表露出来的人,所以如果两人都神志清醒的话,很多情感的流露反而没有那么自然,反而处处需要克制。就拿最后那个情节来说,如果阿诚还是清醒的,却仍因种种原因要被送去西北牧场,他们二人肯定不会像本文中那样选择放弃希望,而是会选择各自竭尽所能活下去,至于最后还能不能相见则看运气了。这样当然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更理智的做法,而且甚至最后还能HE,但从阅读的角度,则没有这个故事那么酣畅淋漓了。

第二是有鹿自己所说,这篇故事爱情感不强。其实我倒没有觉得这个故事爱情感不强,可能是我认为爱情和其它的什么情感本来就不是能分得那么清的。在有鹿的这个故事中我没有看见欲,但我绝对看见了情,是那种能把对方揉入自己骨血里的情感。我觉得这样的情感能摧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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